略過的晝暮

傑克五歲了，這個快樂的五歲歲先生，跟他最親愛的媽住在一起。他們的生活很忙碌，從早餐數一百粒榖片、打開電視找到「愛冒險的朵拉」、在五本圖畫書裡選出一本來看......，真是好忙好忙。彷彿挺正常的家庭，直到「嗶嗶」門響，衣櫃關上。

「門發出碰一聲，代表老尼克在裡面了。」

老尼克來的時候，媽會跟他要週日禮，傑克總是在櫃裡數著床的嘎吱聲。對傑克來說，房間就是全世界，他不明白媽為什麼老想著要離開這麼個好地方，電視裡的外面有啥好呢？對媽來說，房間卻只是世界一個又小又臭的碎片。愛瑪．唐納修將溫馨緊緊的鑲嵌在恐怖的網絡裡，讓我們明明在看一則悲傷的故事，卻始終察覺不到哭泣的實情。才剛滿五歲的小孩，用他天真單純的口吻，娓娓首來自己與媽「世事瞬息千變超乎吾人想像」的大冒險。

媽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讓傑克脫離老尼克的囚禁，正確的來說，媽連自己的未來被捏造成什麼形樣都已經無法想像。因而，傑克被逆向教導將真實世界理解成電視裡的幻像，她總不能若讓孩子知道外面有個好玩的世界，但是卻一點都不能擁有。可是有一天，美夢居然從腦海中複印到現實中。

「死掉、卡車、逃跑、警察、救媽。」

這是媽的美夢，可不是傑克的。對傑克來說，這著實為一場令人討厭的災難，他被迫離開熟悉的事物，去適應那些亂成一團的「外面」。可是媽開始不斷找機會灌輸「真實世界」的觀念給傑克，縱使他是極端排拒的，也無法抵制任性的媽。好吧好吧，就為了哄媽高興，勉強自己應付一下吧。我們可以感覺到，傑克正以小大人自居，成而像是安撫媽不寧靜的心靈。

「「妳真的有段時間住在電視裡？」」

長久以來，傑克只生活在兩人小空間裡，他無法具體化「外面」的概念。甚至當傑克大逃亡找人求救時，因為從來沒與媽以外的人講過話，聲音就莫名其妙的卡在喉嚨裡，怎麼也發不出來。原來，聊天也是一種訓練出來的行為。

「我閉上眼睛，假裝是在跟媽說話，這讓我勇敢起來。」

其實受影響的不僅僅只有傑克，媽對克雷大夫的自白就有顯露長久禁閉之後生病的心。

「真是反常，這麼多年來，我一直渴望與人為伍。但現在我好像對這件事沒興趣了。」

這可比傑克想「房間」的念頭可怕多了，因為媽是從仇恨與絕望裡掙扎著存活過來的，是不是過度的期待，反而在腦海裡勾勒出太夢幻的希望？

「大多數日子......我有傑克就夠了。」

多麼讓人心酸的話，房間將媽關了七年，吸收她的青春歲月，並且空白化所有記憶裡的枝節。她的生活沒了，名字沒了，只剩下傑克。媽雖然擁有另外兩個名字，外面的人們都會截出來一個喊她，可是我們自始自終都不知道它是什麼。自19歲的時候，媽被老尼克偷來之後，就開始離群索居的「房間」生活，她的掙扎與泣水，只能在這幽黯的11x11呎裡，交錯成深厚的絕望，直到傑克出生。

「靈魂選擇自己的伴侶──隨即──關上門扉──」

愛瑪之前為了描述中世紀農奴、或著18世紀的妓女，埋首在圖書館裡找尋題材。這一回，不是專家們嚴緊的考究，而是來自 Youtube、留言板的赤裸的記錄。愛瑪甚至仔細的探訪 Feral Children 網站，這裡頭收藏了無數悲傷的案件，被囚禁的小孩們，成長在慘絕人寰的環境裡。

傑克，看來你還不是最糟的，好好跟你最親愛的媽享受外面的真實世界吧！

後記：此本以真實綁架事件為藍本的小說，已改編為電影【不存在的房間】，並勇奪2015年第四十屆多倫多影展觀眾票選獎！

書名：房間(ROOM)
作者：愛瑪．唐納修(Emma Donoghue)
譯者：張定綺
出版社：大塊文化